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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续谈 | 荐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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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续谈

连阔如 著  贾建国 连丽如 整理注释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2023-8

ISBN:9787108076816  定价:58.00元

【内容简介】

《江湖续谈》是著名评书表演艺术家连阔如20世纪30年代连载于《新天津》《现代日报》上的文字结集,另以1953年连先生在中国作协的一篇发言作为附录。全书的内容,由连先生的女儿连丽如、女婿贾建国两位进行注释整理。此外,我们邀请插画师于连成先生根据全书内容制作了30幅插画。

本书的定名,与连阔如先生此前的一部名著《江湖丛谈》有关。可以说,本书是《江湖丛谈》的姊妹篇。本书的内容与《江湖丛谈》有联系也有区别,会更加完整反映旧时代艺人的生活状态与市井生活。

【作者简介】

连阔如(1903-1971),满族。原名毕连寿,笔名云游客。1927年进入评书界。他虚心好学、记忆力强、刻苦钻研,创立了自己独到的表演风格,人们称赞他“见识实在,胜人一筹”。20世纪30年代末,他在北京伯力威广播电台连续播讲《东汉演义》,有“千家万户听评书,净街净巷连阔如”之美誉。后又在其他电台播讲《水浒》《东汉》《隋唐》《明英烈》等书,诸书皆书情严谨,人物性格鲜明。他说书时台风潇洒,神完气足,语重声洪,口齿清晰;尤其注重细节及穿插于书情中的点评论述,淡入淡出,不着痕迹。三大书目《东汉》《三国》《水浒》,经过他的认真揣摩,反复加工,成为连派评书扛鼎之作。《东汉》的打功、《三国》的评讲、《水浒》的民俗,被公认为连派评书的经典标志。1936年,他以云游客为笔名,出版了《江湖丛谈》一书。

【目录】

出版说明

《江湖续谈》之一:《新天津》连载内容

北平的“老荣”

相声源流

无臂奇怪艺人万能脚访问记

神秘的渣子行

摆棋式的:木花子

鼓书之派别·与滑稽大鼓之源流

故都名刹白云观一瞥

白云鹏访问记

故都菊讯

“扫苗儿”的今昔观

旧都天桥滑稽戏专家云里飞

江湖艺人——挂子行

鼓界硕果——刘宝全与白云鹏绝艺之别

估衣行

都市中的骗术:“打走马穴”的把戏

江湖艺人:挑将汉的内幕索隐

《戏迷传》之源流

艺人规律——最忌之八大快

江湖艺术:“彩立子”与“千子”

徐狗子与万人迷

开梨园之新纪元 余叔岩再作新郎

江湖骗术:双识簧——相面先生把戏之一种

《江湖续谈》之二:《现代日报》连载内容

聆歌杂谈

张寿臣小蘑菇师徒共享大名

焦德海焦少海小龄童

人人乐的暗春

人人乐的《醉鬼还家》

百鸟张之口技

张君沈君新时代之口技

黄辅臣之双簧

鼓界名人白云鹏

鼓界中之三白

方红宝色艺惊人

梅花大王金万昌

金万昌之三绝

金万昌之五音联弹

鼓界后起之秀曹宝禄

北平的杂耍馆子与落子馆儿

天桥的落子馆

北平的落子馆

落子馆中拿扇子的

大鼓的源流

谭俊川与宋少臣之技艺不同

大鼓单弦中的十三道辙

滑稽单弦群信臣

评春两做的艺人

范瑞庭之春中串戏

书痴之迷

社会调查之一 老豆腐锅伙

评书问答

附录 连阔如先生谈艺记录


【选摘】

附录 连阔如先生谈艺记录

我们说的书目,有一种书我们管它叫“墨刻”,《三国演义》这样的书就是。它都是经过人写的,那会儿没有铅字印刷,都是木版印刷,所以叫“墨刻”。这种书,我们说书的说就挣不着钱,因为多好的“扣儿”后文的情节观众都知道,留不了悬念。您比方说赤壁鏖兵,火烧战船,把曹操八十三万人马给烧成那样儿了,张飞、赵云杀了一阵,然后关云长在华容领五百儿郎把曹操挡住了,那样的“扣儿”是再好无比的吧?可是观众放心,都知道后头准把曹操放了。早年说书都是为了挣钱养家糊口啊,指着“扣子”拴住观众呢;可是观众这一放心,今儿有二百人听书,明儿也许就剩五十人了——就说能剩一百人,那比头一天也得少挣一半儿钱呐!所以说书的人说书非常讲究“扣儿”,有“碎扣儿”,有“大扣儿”。在这方面,《东汉》这类书,比《三国演义》就有优势。

过去说书是留一次“扣儿”打一次钱(说评书,书馆的伙计管收费,拿着小笸箩在听众中边走边收费,叫打钱)。比如我说这段《三请姚期》,头请姚期的时候,刘秀一叫门,邳彤由打里边儿出来,喊一声:“啊,你看,来了!”刘秀一回头,邳彤把刘秀夹胳肢窝底下了。说到这儿一拍醒木,这就是一个“扣儿”,这时候书馆的伙计就该打钱了。听众心里着急啊:这刘秀怎么就让邳彤给夹胳肢窝底下了呀?往下听,往下听!给完钱就都留下继续听了。再往下说,邳彤夹着刘秀就走,到菩提岗碰上姚期从那边儿夹着鹿攥着钢鞭来了,姚期管不管这档子事儿?这又是一个“扣儿”,再打钱,刚才留住的观众就继续交了。等姚期跟邳彤打起来了,刘秀喊手下留情,告诉姚期怕家里气死老母,叫姚期赶紧家里看看去,老娘要是气死了,你姚期要邳彤的命我不管,老娘要是没死呢,孤家给你们两下里说和。这儿观众心里就又不踏实了:姚期他娘到底气死没气死啊?这个说:“姚母教子有方,最怕儿子惹祸,这让人家堵着骂?门口骂、院里骂、屋里骂的,准得气死啊!”那个说:“不至于不至于,咱们往下听先生说。”这他就又往下听了。再往下说,邳彤跟姚期比武,镖打邳彤,这儿也是“扣儿”;说到二请姚期,捆了刘秀,王伦不答应,大伙儿假意赔礼敬酒把王伦灌醉,把刘秀一捆,把王伦也给捆起来了,这儿又是一个“扣儿”。大的情节转折也是这样,比如二请姚期和三请姚期之间,你要是说完二请直接就三请,“扣子”就泄了,听书的主就不听了。怎么办呢?没等三请之前又“飞”出一个“扣子”来:四个喽兵把王伦给救了,王伦骑马拿枪追下来跟另外八个人打起来,这时候又来了一个寨主,什么长相什么穿戴什么打扮什么兵刃,这么一说。久听书的都知道这应该是马武来了,但是说书的可不说,就是不提谁来了。那么到底是不是马武呢?这就是悬念,扣住观众的同时也给三请姚期以及后头的书蓄积了力量。如此往下,一个悬念没完呢又扽出若干个“扣儿”来,越来悬念越多,这样的书听众就必然爱听。

提到二请姚期这段故事,这儿就应了我们说书有句话,叫“书说险地”。如果说王伦来了直接把刘秀救下来,这段书观众听着就没意思了。不能让他救刘秀救得那么简单,跟另外八个寨主打也不能轻易的就胜,胜得越险、打得越艰难,越能显示出你要夸赞的人物的本事来。我们说传统短打书,有个人物叫欧阳德,六月里他穿着皮袄、毡鞋、戴着皮帽子,就是说这个人练把式有能耐,寒暑不侵。书中的其他哪个人物要是跟这样的人打起来了,那这段书准有意思,听书的观众准爱听;要是俩饭桶打起来,那不就没劲了吗?所以,“书说险地”是一个很重要的处理原则。我们说现代的故事也是这样。比如,我们讲三年抗美援朝的故事,弘扬爱国主义、国际主义精神,有的文艺作品写出来就把美国写的仿佛不算什么似的。我们志愿军要是把一个“不算什么”的敌人给打败了,那就把我们的英雄写弱了。对于帝国主义敌人,应该是有两层说法。第一层,毛主席说过“帝国主义都是纸老虎”,那是说叫你不要怕它;但他要真是纸的,那么不堪一击,就不用抗美援朝打这么多年了。所以第二层,我们的战士真打在前头的时候,管他叫“王牌帝国主义”呀,当时世界上帝国主义没有比它势力更大的了,实际也确实如此。这样两边打起来才能更加凸显出我们的力量来,这在我们写东西来说要尤其注意。

我们说书要想好听,在整体结构的穿插上也有很大的讲究。有一年我发现报纸上有一个人写小说,说我们北京有两派练武的人。一派是八卦派,练八卦拳,这是董海川发明的。他武艺很高,有些练武的人知道他有把式,惦记着“撅”他,把他约出来跟他比试,结果全北京练武的都输给他了,只好跪地上管他叫师父,从此他收了大批的徒弟,大都是好样的。他的徒弟里有一个“眼镜程”,光绪二十六年在东四牌楼看见日本人拿枪打中国人,抱打不平,一顿拳把好几十个日本人打的东倒西歪。董海川死后葬在东直门外自来水公司后头,有碑写着“董海川之墓”,就是这位八卦派的创始人。还有一个门派就是太极门,这一门在北京有个叫杨露禅的人武艺最高,天下闻名。把式匠当中有“坏人”就在两个门派之间挑唆拴对儿,见着董海川这边的,就说“杨露禅说了,你们不成”;见着杨露禅那边的,就说“你们太极门的一碰上八卦门的就完”,就为了挑两边儿打起来,倒看你们俩谁成,终于有一天这两边儿见了面儿交了手了。这个内容本来挺好,北京武林为这个事儿折腾了好几年呐,多少人都惦记看看董海川怎么好、杨露禅怎么高,可是这个小说,五百字把这点儿事儿给说完了,这个作品显然是精彩不了的。要是我们说书的说,这可是一段好书啊,要是从结构上穿插着说起来,俩人且得打呢,且见不了输赢呢,可说的东西太多了。这就要求,说书人首先要对书的情节掌握熟,再者就是要掌握说书的一种笔法叫“三碰头”。还拿我说的《三请姚期》举例。刘秀头请姚期,一叫门,邳彤出来把刘秀夹胳肢窝了,情节就是这样,但是我们不能简单的就这么说。我先得说姚期家里的情况:姚期母亲病了,需要人参、鹿茸,没有钱买,大夫给了姚期人参,让姚期进山逮鹿找鹿茸,姚期夹着鹿出山口正碰上邳彤押着刘秀对面走过来。姚期必然纳闷儿刘秀怎么让邳彤逮着的吧?说书的笔法就从这儿走,往回说刘秀因为什么来请姚期,怎么让邳彤拿住。那么,邳彤怎么会在姚期家里呢?再交代邳彤是让店家蒙骗,跟姚期结了“梁子”,这才到了姚期家,没找着姚期碰上刘秀了。按着这个顺序这是一种说法。当然,好的说书人,他处理这几段书是灵活的,先从姚期这儿说也成,先交代邳彤是怎么回事儿也成。总之,是邳彤、姚期、刘秀,三笔书合成一笔书,这就是“三碰头”,书的内容和结构丰满了,观众听着也好听了。

《三请姚期》在《东汉演义》里我们称之为一个小“柁子”,它是一部书的组成部分,既像盖房子的房柁,是重要构件,又像秤砣,一个小砣管着很大的分量。建房子必须先积累足够的物资才能开始建设,说书也是这样,写小说也是这样。演员也好,作家也罢,必须注意一点一滴的累积。我们说书,需要积累的就是生活,要熟悉生活,把各式各样生活中的事情都丰富在自己的脑子里,用的时候随拿随有;我们说书用的语言也如是,同样一个意思有很多种语言表达方式,谚语、成语、术语、歇后语等等,都要熟知,到用的时候能够挑选出最恰当的一句来使用。比如,说这个人势利眼,看不起人,瞅着人家穷就瞧不起、见着有钱的就巴结,这一堆话的意思,我们用“狗眼看人低”,一句话就解决了。说书的语言最忌讳车轱辘话来回说,这五个字,表达了意思又表明了立场,这就是丰富的语言、灵活的运用。

当然,旧书的说法跟现在的说法不能一样。过去说书是为了挣钱吃饭,不管历史,不知道对历史负责。现在就知道啦,说书不是简单事儿。听书首先不能让人受害,要让听书的人民群众得到教育。全国说书的万八千人不止,就算一个说书的叫上来一百个座儿,全国就得有多少人听书啊!我上电台一天说三场书,听众一天就得好几万,这个数量就不少啦,一旦造成不好的影响,也是会很大的。所以我就花了不少的时间,把现在诸位历史学家的论述、诸多历史书籍资料都看了,改正了我书中很多的历史观点。旧书里有很多是唯心论、天命论,不适合今天文艺工作的需要了,我们劝人向真向善也不一定非要用神鬼的事儿来劝啊。对于这些内容,我们该删除的删除,该取消的取消,实在扭转不过来的,要跟观众交代清楚它的历史背景,以备将来还原历史真面貌。对于书中的人物也是这样,历史人物一个讲法、故事人物一个讲法,但是不管什么人物、什么讲法,要按着科学的观点把历史留下来的问题妥善解决。这个事情绝不是一个人能办成的,要发挥集体的精神和力量,任何事情都能成功,任何困难都能克服。在此,我们也希望文学家、艺术家们,帮助我们把旧的书目内容改一改。老艺人不见得有多高的文化,甚至有很多不认识字,但是他们有艺术的处理经验和技巧,文学界、历史界的学者们有高度的文化、丰富的理论、深厚的知识。我们合作,把书改成能让观众受到教育、不受误导,这样是与人民有好处的。我们要把旧文化和新文化接上,先把旧的文化接过来,把其中有用的文化遗产继承下来,把走不通的道儿让它到此为止不再往下走,按着新的、能走通的道路再把它发扬下去,把新旧的长处结合起来,再赋予新的生活、新的生命,把真正的艺术遗产接收过来,不让它受损失,这是历史赋予我们的职责。

(据1953年11月20日在中国作家协会的讲座录音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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