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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一名法官助理陷入了六重梦境……| 庭前独角兽

没吃饱做噩梦的 庭前独角兽 2023-08-20



文案|庄雨晴 (浦东法院)


我是一名法官助理,我的工作充实而又繁琐。

老有人问我,你们法官助理是不是专门打字的?

我确实有过日肝两万字课题报告,也有过日行两万步社区走访。作为法官助理,我们上能学术论坛做演讲,下能田间地头贴公告。虽不说需要“三头六臂”,但工作中难免也要“三心二意”。

这种状态后劲十足,便利贴已经记满了我的“三省吾身”,每天在各种场景里穿梭,惯性之大,似乎直入梦境......

 

 


第六层


又是六月梅雨季,今天的雷声格外大。

一睁眼,我在一间满是卷宗的小房间中,手下是一沓送达回单。我要做什么?对了,我要找一张回单,这是我三位数的待归档案所附带的三位数的送达回单中的一张。

归档期限临近,扫描中心马上就要下班。平时送的大杯奶茶现在发挥了作用,扫描中心的老李给我发消息,赶紧的,等着你呢。

为了让我的退档率不要出现在月底报表上,必须今天完成单套制的扫描并且将电子档提交审核。

不能等,一刻钟也不能等!

结案要紧,归档事大。我顾不得那些看似整齐的排列编序,只能开始手脚并用,疯狂翻找。




突然,一张快递回单从一摞卷宗之中缓缓飘出。难道就是它?!我纵身一跳,伸手抓住了这张回单。
我抄起回单兴冲冲跑向扫描中心,还没出门,满屋的卷宗顷刻间开始急速坍塌,全部向我砸来……

 

 


第五层

 

没有痛感,伴随着轰轰巨响,似乎确实是被砸到了楼下的法庭中。台上,法官正襟危坐,面色严肃;台下,一位老太太手舞足蹈,青筋暴起。

我坐在书记员席上,在脑子里拼命地搜刮:这个案子案号是多少?案由是什么?诉请是什么?平时什么细枝末节都记得贼清楚的“八卦大脑”突然宕机。面对语速飞快的老太太,我好像回到第一天上法庭时的局促紧张,大脑CPU以近乎烧掉的临界状态开始分析:她说的这是什么话?上海话?她为什么生气?为什么又哭了?

我一边在抽屉里疯狂摸索珍藏的《沪语指南》,一边向法官投去无助的眼神。但唾沫还在横飞,庭审还在进行,没有人发现着急到舌头打直的我。


就在这时,背后传来了法官熟悉的异常平静但又干脆利落的声音:“本次庭审至此,请书记员将笔录打印出来交双方当事人阅看”。

 

没办法,没有笔录,也听不懂方言,庭审结束,老太太情绪已经平复。我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巾,递给老太太,老太太一把抓住我的手,又说了庭审时的话。
神奇的是,这次听懂了!我激动地抓住老太太的手,正准备伸手拿笔录纸记录时,突然脚下一空,接着又是一阵眩晕...... 

 


第四层

 

强烈的失重感结束后,突然,一切好像静止了下来。

 

我定睛一看,眼前是密密麻麻排列着的楼房,嗡嗡作响的是运转着的空调外机,一排排伸出来的晾衣杆上未晾干的衣服还在不断往下滴水,拐角处隐隐传来几声犬吠。


这是一条典型的上海弄堂。



我手上捏着的,是一沓证据副本。原来这是一次上门送达,我想起来了,当事人就是刚刚抓着我的手的老太太。

那天记完笔录之后,我给她打过好多次电话,一直没有接通。按照传票上的地址,我开始寻找要去送达的12弄34号506室。然而,沿着导航在小区东南西北各处寻找,绕了一圈又一圈,一抬头,怎么又回到了熟悉的晾衣绳上的碎花床单旁边。

终于,迎面走来一位爷叔,我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急忙迎上前去准备问路。但是,碎花床单突然变大,层层叠叠挡在我眼前。

就在我绝望之时,一转身,眼前猛地闪过了我要找的506室!来不及想怎么就从平地到了5楼,我一个箭步冲上前握住门把手,推门而入,看到老太太好端端地坐着,心里一喜,刚要开口,谁知俯身一探,一脚踏入了空虚......



第三层

 

又是一阵眩晕过后,我用力揉了揉眼睛,努力地睁开眼。左边一堆卷宗,右边一排书架,中间一块大大的屏幕。

 

原来,我又回到了我的办公室。



我看了看电脑桌面的日期,31日,月末,季度末,结案DDL……轻舒一口气,这熟悉的工作场景和过于真实的DDL,让我踏实下来,容不得考虑,得马上开始报结了。摆在第一个的,就是老太太那个案子,我记得那天找到她之后,老太太解释说因为平时不怎么用手机,所以没听到电话。

好在案子顺利调解,老太太一直冲我说谢谢,我喜滋滋下了五楼,顺便帮老太太收了她的碎花床单。

所有的结案文书已经提前制作完毕,万事俱备,只待点结。

窗外天色已暗,隔壁讨论案子的争论声,和走廊上去食堂吃晚饭的脚步声显得有些模糊。键盘被我敲得啪啪作响,屏幕的光闪得我眼睛生疼,不知道过了多久,电脑上跳闪的数字终于慢慢下降了。

终于,结完了最后一个案子。我深吸了一口气,把鼠标放在“确认”键上,用力一点,一道白光从电脑屏幕中裂出,怎么会?!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第二层

 

许久,屏幕缓缓亮起,我已经坐在了家里的书桌前。

 

窗外阳光正好,微风习习,鸟语花香。我看了眼手表,星期日,是个自在放空的好时候。



是关于老太太那个,已经顺利调解结案的调研报告。老太太在法庭上的眼泪和抓着我的手的力度,让我忍不住一直想怎么让更多的老人更好地生活。文档里的字密密麻麻、歪歪斜斜,犹如一团飞蚊蚂蚁,任凭我怎么调整也无法放大。

我好像没发现有什么不对,顶着800度的近视眼,伸着脖子凑近屏幕,一句接着一句,一页接着一页,越写越顺,文思泉涌。不知不觉,天色渐沉,窗外温暖的阳光已经切换成了银色的冷月光,我终于码下了最后一个字。

我抬手一看手表,12:30,该休息了,正要起身,手腕上的表盘突然放大,指针开始逆旋转,越转越快,朝我脑门撞过来...... 

 


第一层

 

这是在哪里?桌上放着的,难道是准备在新闻发布会上发布的白皮书和民事典型案例初稿


我看了看封面,发布日期就在今天!白皮书和典型案例的成稿印了吗?会场布置了吗?直播信号通了吗?距离发布会开始只有不到6个小时了。

 

来不及焦虑,我迅速把身边的同事集结到一起明确分工,大家领到任务后四散开来,印刷的印刷,搞会务的搞会务,联系媒体的联系媒体,紧张但有条不紊。



四小时,两小时,半小时.......终于,我们按照预定计划顺利召开了新闻发布会!

 

发布会后,有记者问,典型案例里的老太太,现在生活还好吗?我们想把这个案例发布出去,希望有更多人关注到老人的权益保障。

我赶忙跑回办公室,问宣传部门的同事什么时候发布案例电子版,同事在身边狂拍我的背:跑前跑后没白跑!

我正要躲开他的大力神掌,所有画面突然定格,同事还保持着拍我的姿势,突然一股吸力袭来......


第零层

 

等我努力睁开双眼,发现又回到了电脑屏幕面前。等等,这文档好像是......这不是,独角兽文案吗?

 

这是要写啥?编辑啥时候约的稿?为啥这篇文案已经写了这么老长了?这是我写的吗?莫非,又是一重新的梦境?

 

诺兰告诉我,要从梦境中挣脱,最有效的方式就是制造下落的感觉。于是我鼓起了勇气踢倒了椅子,

用屁股砸向地面



痛,这是真的痛……


在一连串光怪陆离的体验之后,我没有再进梦境,而是进了医院检查尾椎骨......

 

没错,那一天,我确实是在肝独角兽文案……

 



结 语


都说梦是人脑最真实的反映。

我像角色扮演一样在不同的梦境里穿梭,却是真实经历着我的工作日常。

就像长大后还会梦回高考做数学题找不到圆规,写作文发现只剩十分钟,惊醒一身冷汗。千头万绪的法官助理工作,每一件都与法庭内外有关,梦里摸到的是厚厚的卷宗和冰冷的键盘,心中揣着的是紧迫的责任感和拳拳热忱。

害怕做不好,但很想要做好,带着工作入梦,盼着噩梦醒,期待美梦成真。

愿今晚,又是一个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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